家里的那盆一叶兰,算起来已经养五年了,它是住在北街小学里的陈老师给我的。
它太不起眼了,光秃秃的根茎,像极了烹饪时随时可以拿来调味的生姜,让人很难想象它会长成什么模样。我一时找不到盆,也找不到栽花的土,一连数天它就那样被搁在无人问津的墙角。它很快干瘪了,本来就没有要发芽的迹象,现在更看不出有任何生命特征。店里大姐说,丢了吧,哪能活。我不甘心,我倔强地认为它一定能活下来。大姐说这句话时,我正用手往茎块上洒一些水。
那年,我的腿刚做完手术,吃住都在店里,就连买菜这等小事也是大姐代劳,我每天能看到的风景是北窗外学校里的那棵榆钱树。我拄着拐去过最远的地方,是离我百十来米远的学校,我是难得出去“放风”的。那时的日子真是艰难,生意不景气,加之连续的手术,流失了不少客源。我找了一个一次性塑料碗,好不容易去学校的花坛里掏了一些土,种下了它。我给它浇水,松土,晒太阳。那时我还不能深蹲,做这些事很费劲。没有人理解我为什么养着一盆不开花、不见叶的所谓的什么花。我和它一样是孤独的。
隔年暮春,我回老家时把它带了回去,给它换上了大点的盆。它还是没能发芽。盆里长满了青草,为它增添了无限生机。我时常对着它发呆、傻笑,也笑我自己。这相隔千里之外,桐城的草、桐城的土,对我来说是何等的珍贵。好像我哪天真的离开,能带走和留下的也只有它了,我在它身上追溯我在那边一切的一切。很长一段时间里,我像照顾孩子似的照看它,它和我一样,太不容易了。我甚至觉得是我怠慢了它。我对它更加疼爱了。它是会慢慢长成青葱的样子的,只不过需要时间。我坚持着自己的坚持,坚定着自己的信念。
我不能确定它是在什么时候发的芽,但它的的确确发芽了。我惊喜得笑出声来,之后是感激涕零。它是饱尝了多少孤独与隐忍,才等来了这一天。我感激它,也感激老天对我的恩赐,那是对我的鼓励,让我一路执着前行,让我相信奇迹终会发生,一切皆有可能。
它依然长得很缓慢,这跟我不会养花有很大关系,我没有什么肥可以给它施,它太贫瘠了,让我想到那些少吃少穿满脸菜色的孩子,想到自己的处境。好在它还在长,这就足够了。后来的两年,我身体渐渐恢复,工作也顺利了些,它也是在那个时候迅速成长了起来。
如今,它换过两次盆,长得已经是郁郁葱葱的样子了,那挺拔的绿叶摇曳在风中,赏心悦目。它没有玫瑰、百合那样妖娆,没有梅兰竹菊的傲气,没有四季变化的枯荣,它一如既往地挺拔着,绿得那么坚定,淡泊高远。我时常端了小板凳坐在它身边,像朋友一样对它说说话,仿佛时光已老去许多年。